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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色警報RED Alar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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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色警報RED Alarm

今天送你上學時,赤紅沖擊說漏嘴了。他一直說自己這不記得那不記得,但每當提到他的母星,他就滔滔不絕停不下來。於是你抓住他語言中的漏洞,成功發掘出他其實記得不少東西的真相。

“好吧好吧。我承認,我確實‘還記得’不少東西,但戰前的和戰後的居多,戰爭當中的幾乎沒有。”赤紅沖擊一頓,“不過,我們家卓真對戰爭不感興趣,對吧。所以……你想聽點什麽?”

赤紅沖擊最近越來越坦誠,你覺得是個好兆頭。他越是願意對你表露真心,就代表著你們的關系更進一步,而且你從一條與阿爾茨海默癥有關的科普文章裏讀到過,多回憶有助於找回喪失的記憶。

赤紅沖擊關掉廣播電臺,裏面正在播放前兩天的實體化怪獸事故,那是個久違了的50米級怪獸,但僅僅出現了一瞬間,不論爸爸還是DIC,亦或者是尤尼克隆號,都沒來得及出動。這件事跟你和赤紅沖擊都沒有太大關系,所以他不是很在乎,關閉電臺非常果斷。

那麽,故事從哪裏開始?赤紅沖擊記不清近年來發生的事,但從前那些發生在外星的戰鬥卻比較明晰,尤其是他加入霸天虎以後。不提戰爭,你就想讓他講講戰前的故事。

“那麽,之前說過我參加過一場極速星上的大獎賽。我拿到了季軍,被軍校破格錄取……”

季軍?他上次還說他名次不怎麽樣呢。你略帶調笑之意問:“我上次問你,你怎麽還說你不記得了?”

“……好漢不提當年勇,而且那也真的不值得提及。那是最後一屆大獎賽,人人都以為戰爭迫在眉睫,大多數有競爭力的賽車手都退賽了,我這個季軍拿得很不光彩。”赤紅沖擊略帶尷尬地解釋。“聽我講,這個不重要。”

軍校裏的生活枯燥無聊,除了高強度訓練就是在宿舍裏癱著,難怪他連附近的小公園裏有情侶談戀愛這種小事都記得那麽清楚,因為除了這些,他實在沒什麽值得紀念的。

教官很快發現了他的另一項特殊才能:如影隨形,“潤物細無聲”,他是個做諜報的材料。經過高壓訓練後,赤紅沖擊終於畢業,成為了一名霸天虎情報官,重點在“官”上。

後來,局部戰爭爆發。首先是內戰,汽車人與霸天虎結成暫時同盟、推翻了賽博坦上由十三天元組成的議會的統治;接著,霸天虎迅速掌權,為了“內部穩定”,對被定性為反動勢力的汽車人圍追堵截、試圖剿滅。

“極速星就是在這個時候遭到了毀滅性打擊。”

赤紅沖擊的語氣裏染上一絲傷痛。他告訴你,因為早年霸天虎的極端行徑,不少極速星人選擇加入汽車人、與霸天虎對抗,政策放寬後思潮傳播,汽車人的加入者就更多了,極速星上汽車人的數量激增,霸天虎的控制逐漸削弱。當時汽車人的一名領導者禦天敵,掌握了極速星的情報,認為極速星易守難攻,決定大規模轉移有生力量前往極速星,並與在賽博坦的擎天柱裏應外合,伺機聲東擊西。這個情報被赤紅沖擊截獲,傳遞給了上層。

但之後發生的事情絕不是他想看到的。

“我是最後一批撤離的霸天虎軍官,很不幸地目睹了母星被毀的瞬間。”他嘆氣。

撤離飛船起飛的同時,攜帶宇宙銹病的無人機,秘密降落在極速星的各個機場。隨後,從封鎖前往宇宙的途徑開始,宇宙銹病沿著交通路線覆蓋了所有城市,接著傳染到居民身上,無解的疾病轉瞬間就能讓一座大廈化作灰燼,更不必說賽博坦人了。很快,禦天敵和大量汽車人,與未能撤離的極速星居民們一同化作了鐵銹,喪生在已經銹空的極速星上。

“如果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,我寧可被當作叛徒死在刑場上,也絕不會將這情報傳遞給上級。”赤紅沖擊低聲道。“我還記得那個汽車人間諜……是個名聲很大的官員,當時跟我的上司聲波幾乎齊名。他叫海龍,被折磨到……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才將情報吐出來。經過這麽多年,我見過無數特務,只有他,我一直對他胸中有愧。”

見到你艱難地想要安慰他、同時心情明顯變得沈重起來,赤紅沖擊連忙道歉:“對不起,卓真,這些事對你還是太早。我本來只想粗略帶過,但……”

你告訴他沒關系,你會自己消化掉這些,完全沒問題。當然,你根本不是完全沒問題的樣子,只是說給他聽。

之後他明顯註意了些分寸,將殘酷的描述全部略去,只是講了講他在戰爭中的工作。“十三天元被推翻,他們掌握的殖民地看到極速星的慘狀以後紛紛宣布獨立,與賽博坦劃清界限,擎天柱和其他汽車人也還潛伏在賽博坦當中伺機而動,所以戰爭還是回到了賽博坦上。我跟隨長官們一同撤回到賽博坦,並不參與正面戰場,而是負責諜報。”

他不斷抓獲汽車人間諜,也處理了許多霸天虎叛徒,得到了聲波的賞識。百萬年的戰爭不止發生在賽博坦,這顆星球被耗盡以後,戰場轉移到星際,戰艦、殖民地、陌生的星球,到處都是他們留下的戰火。臭名昭著的賽博坦人,在宇宙當中顛沛流離,但即便如此,威震天也誓要消滅汽車人,不計一切代價。

“我認為他瘋了。”赤紅沖擊評價。

但忽然有一天,威震天下令轉移全體兵力,從戰場撤退、前往一顆叫做“地球”的偏遠落後行星。那之後發生的事,他就已經告訴過你了。

戰火就是這樣,無休無止地延續了數百萬年……然後在地球,畫上了句號。赤紅沖擊對過去的敘述逐漸連成一條明晰的線,他不記得自己,但卻記得賽博坦人的起起落落、分分合合,波瀾壯闊的史詩、殘酷的戰爭,你終於算是弄清楚了一些。

但你還是不知道汽車人和霸天虎都做了些什麽,對他們只有模糊的概念,赤紅沖擊只提到了戰爭,卻沒說戰爭裏雙方是如何戰鬥的,你無法評判他們。

你到學校時,赤紅沖擊向你告別時,忽然提起了媽媽。

“卓真,其實,關於你媽媽的事……我想等你……”

“媽媽她,怎麽了嗎?”

但赤紅沖擊沒有說出後面的話來,只是讓你快去上課,不要遲到。

到底是什麽事情呢。懷著疑惑不解,你進了校門。

時間很快到了中午。

你正要去食堂,但淺草老師叫住了你。她告訴你,你媽媽替你請了下午的假,她在學校外等你。

你有些不敢相信你的耳朵,但淺草老師已經走遠了。你將信將疑地背起書包,向著校門走去。

來到大門,你首先看到一輛拉風的跑車,但不是赤紅沖擊,這是一輛雙座跑車,通身啞光黑,外形極具攻擊性。靠近你的一側降下車窗,車內並非右駕,婀娜女性越過車窗,向你揮了揮手。

“卓真,想我了沒?”深見蕾德,你十年未曾見過一面的媽媽,切切實實地出現在了你面前。

“好了,那個,別哭了?”

主駕駛上的女性拍拍你,涼涼的,但在你心裏比任何東西都溫暖。

你哭了大約有半個小時左右,路人都忍不住駐足觀看,然後被你媽媽鳴笛驅散走了。但還是不太能停下來,你太激動了。媽媽,不僅看得見還摸得著的媽媽,不再是虛擬投影的媽媽。

“我……媽媽,對不起,我……見到你,我真的很高興。”你用手帕抹幹凈眼淚,但睫毛上還掛著點點水珠,模糊了你的視線。但這樣的媽媽也很好看,比失真的投影漂亮百倍。

金發的美聯盟女性看看你,張了張口,但似乎還沒想好要說些什麽。也許媽媽是緊張了吧,就像你自己一樣。

“所以,呃。”她換了個姿勢面向你,金發掠過額前。“卓真,一會兒我得帶你去個地方,很快。之後我們……再去做點別的,母子之間常做的事,好嗎?”

你立刻點頭答應。不過,“我們要不要帶上爸爸一起?他有沒有跟你說他被停職了?他現在就在家裏,我們去接他……”

但媽媽有些尷尬地拒絕了你:“哦,呃。卓真我們不帶爸爸去,我想……把這個下午留給咱們兩個。”她對你眨眨眼睛,還指了指儀表盤上的電子時鐘,告訴你沒有時間耽擱。

她還告訴你不用通知爸爸,給他留個驚喜,你欣然接受,停下正在給爸爸撥號的手。

“好。那麽,我要開車了。系好安全帶,不要隨便碰車裏的東西。然後——”

不等你回答,媽媽就已經發動了引擎,跑車迅速起跑,眼看著時速就要過百,不過在你提醒媽媽日本的道路還有“限速”這麽一回事前,她在下個路口前狠狠踩下了剎車,接了個電話。

“餵?情況有變——”電話那端是個陌生的年輕男聲,低聲道。

媽媽慌忙切換了通話模式,你聽不到那邊的聲音,只有媽媽在回答:“你是說這一整個下午都——……好吧。我知道了。”

媽媽掛斷電話的模樣有些惱火,你問她發生了什麽。她擡起頭來看向路口,準備發動汽車,表情有點不太高興:“我們要去的地方發生了些事情,得先推遲這個安排。要不就先……去,玩玩?”

你思考“玩玩”的定義:“是要打電動嗎?”

媽媽有些詫異地看向你,片刻後回答:“你爸爸沒帶你去過……□□之類的地方嗎?”

你恍然大悟,然後堅決保證:“媽媽你放心,爸爸從來不會帶我去那樣的地方,他也絕不會去的。”你認為媽媽是在出問題考驗你。為了爸爸不被罵,你選擇了最適合的回答。

但媽媽嘆了口氣,搖搖頭。她低聲道:“讓我想想你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應該玩什麽……”

最後的解決方案是你提出來的,你指指電子時鐘,告訴媽媽現在是用午餐的時間,你們可以先找個餐廳吃飯,邊吃邊想下午該怎麽過。媽媽想了想,同意了。

然後由於你們兩個都不認路,在接近下午兩點的時候,勉強趕在花溪亭關門前到店。

媽媽將跑車停在露天停車場當中,先從駕駛席下了車。你莫名有些緊張,有一瞬間,你以為媽媽又變成了全息投影……直到她來到右側,拉開了你這邊的車門。

“走吧,小夥子。”媽媽笑著望向你,拉住了你的手。“我還沒來過這兒呢,你可得給我帶路。”

媽媽的手還是涼涼的,但是你心裏暖暖的。

你第一次知道花溪亭,還是你爸爸帶你來的。那時候代姐姐還沒有在花溪亭打工,是店長親自接待了你們。來自中國的風趣老先生對你很和藹,而這兒的料理也正合你胃口,爸爸告訴你這才是正宗的中華料理,比被改良過的煎餃小籠包之類好吃太多了。雖然你不喜歡分高下,但你能讚同爸爸對這料理的看法,的確很美味。

華店長為你們端上了精彩的料理,但只有夠你吃的份,你問過媽媽,她說自己之前吃過了,還不餓。

吃飯的時候你看向媽媽,發現她也在看你。她問你,你在想些什麽。

“我們還有一下午的時間呢,卓真你可以想想去哪裏玩。或者……”

“媽媽,你這次回來,還會再去美聯盟嗎?”

媽媽好像沒有預料到你會問這個。她怔怔地看了你一會兒,然後回答:“我還會……對。我不在日本多留。”

“……只有這個下午嗎?”

“應該是這樣。”

你咬了咬下唇。“那,那我們之後要不要去見見爸爸,還有赤紅沖擊?”

“赤紅沖擊……?”媽媽像不認識他一樣,重覆了一次赤紅沖擊的名字。

“他們應該也很想見你,我們就不去玩了吧。”你放下勺子,擡起頭來面向坐在對面的媽媽,“我們一家人在一起,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媽媽好像是被觸動了什麽,眼神有些飄忽,手心握緊又松開,顯得有些局促。

過了一會兒,她註意到你關切的眼神,才寬慰似地笑了笑。“沒關系,我們先去玩,之後再去見他們。我是……給他們留了驚喜。”

你們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沈默。

午餐吃得不錯,但如果你們能多聊聊就好了。你總覺得媽媽跟你之間有一種莫名的隔閡感,就好象你們是陌生人一樣,也許你們確實是陌生人,只是通過全息影像溝通,讓你誤以為你們親密無間。

“卓真?”

啊啊。你剛開始感到些許不高興,忽然被媽媽的呼喚帶回現實。你們好像在結賬來著。你趕緊回答。

“卓真,”媽媽看起來更加局促,“好像沒有帶夠錢。你是不是有個自己的賬戶,要不然……”

你了然地掏出手機,使用了掃碼支付。這是月初,爸爸給你的生活費相當充裕,付多少都綽綽有餘。

回到車裏,媽媽問你接下來去哪。“或者我們去找個地方坐到下午也行,如果你的賬戶上……所剩無幾的話。”媽媽很擔心你剛剛在豪華餐廳用餐會花光積蓄,才不會呢,花溪亭沒那麽高級,你手裏也不是只有500日元的零花錢。

你告訴媽媽,爸爸從不克扣你的生活費,想去哪裏玩都可以。看著你認真嚴肅的模樣,媽媽輕聲笑了出來:“這麽說你爸爸出手挺大方的哈?跟我父親截然不——”她沒有說完後半句話,好像是發現有哪裏不妥。

至於去哪裏玩,你嘗試著建議了一個你唯一知道的娛樂聖地:賽博世界,但在媽媽搜索過地點之後,被她拒絕了。

“那地方開個來回,一下午就過去了。咱們去個近的,好不好?”

可你也不是很清楚。你糾結的神色感染了媽媽,她也猶豫著在網上檢索,最終才試探地問你:“這個地方如何?”她指向了一處最近落成的購物中心,名字很耳熟,帶著“尾阪”二字,看來是由真理家控股。

因為那兩個字,你覺得這個選項很具有說服力。媽媽了然地笑了笑,發動引擎。

路上。媽媽饒有興致地問過你“尾阪”二字的深意。“這個真理,是你的……女朋友吧?”

“媽媽你……真是的。”你無所適從地望向窗外,倒影如實反映出你染上緋紅的臉頰。“你也見過她呀。我們,我們只是普通朋友。”

“嗯。小大人兒,我問你。”這才多久,媽媽對你的昵稱就已經換過好幾次,什麽“小夥子”“小大人”的,雖然你不討厭就是了。“你喜歡她,對吧。”

你驚慌失措,你無所適從。你羞愧難當,你點了點頭。

“哼哼。有機會跟她告白吧,不要光等著女孩子找你,主動些。”媽媽竟公然指導你談戀愛!世風日下,怎麽可以這樣!

你忙搖搖頭。這個話題該到此為止了。媽媽露出帶著深意的微笑,換了話題。“對了。說起來,你提到了‘赤紅沖擊’……”

“……啊!”你也想起一些關於赤紅沖擊和媽媽的事。“對了。赤紅沖擊說,爸爸喜歡你,是因為你跟……赤紅沖擊的聲音很像?而且你知道?”你覺得這種事情太離譜了,有哪個女性會容忍“愛人喜歡自己是因為自己像另一個人”這種事情呢?

“啊。嗯。誰說的?”

“赤紅沖擊呀。嗯……”你仔細觀察媽媽的側臉,發現媽媽不只是聲音,連面容都與赤紅沖擊高度相似。“媽媽,你知不知道,自己跟赤紅沖擊長得也很像?”

媽媽無所適從地瞥了你一眼,搖搖頭。

“那,人類和賽博坦人很像這種事,會是巧合嗎……?”

“理論上是可能的。但是,赤紅沖擊是賽博坦人?”

“媽媽你不知道嗎?”

“啊呃呃呃。……我應該知道嗎?”

……不是,爸爸和赤紅沖擊到底都在做什麽?怎麽媽媽什麽也不知道??

你忽然感受到某種不可言說的詭異,那是現在的你還無法理解的某些概念,比如婚外情、同妻、霸道總裁亡妻(暫時未亡)的替代品等等。

好在,你趕在思想逐漸脫韁前勒住了馬,晃晃頭擺脫了那些可怕的想法。

絕對是誤會,絕對是。

抵達目的地時,媽媽預先查找了信息,並挑出了幾處娛樂場所。你從來都不知道,原來購物中心可以有這麽多好玩的東西。

“那麽,我們先去KTV吧?”媽媽看著購物公園的地圖。

唱歌是你的強項哦。雖然從來沒有去過KTV,但你在真理家體驗過一次家庭卡拉OK,所以對這項活動抱有相似的憧憬。

“好像有未成年人的限制……不過有成年人在身邊應該沒問題。那就向KTV進發!”

雖然說著豪言壯語,但開包間的錢還是由你付,媽媽身上可能沒有日元吧。不過因為是量販式KTV,包間並不特別貴,而且只開了一小時,花費對你的生活費而言是灑灑水,所以沒關系。

你們開的包間比較小,1-3人的標準,你們兩個也只能剛剛好坐下,實在不夠寬敞。不過……你的肩頭跟媽媽的胳膊相碰,兩個人之間沒有間隔,讓你隱約產生一絲被聯系在一起的親密感。

你悄悄看向媽媽,她還在用遙控點歌,沒有註意到你的視線。

你有一種沖動,無法克制的沖動,來自內心對媽媽的愛和渴望。你不知道媽媽會不會不喜歡這樣,你們雖然牽過手了,但那不能完全說明她對肢體接觸的態度。

可你還是輕輕倚靠到媽媽身上,做了你一直一直最想做的事:將雙臂環上媽媽的胳膊,然後撲進她的懷抱當中。有點涼,媽媽的體溫比你低,雖然並不像你想象那樣溫暖,但你還是如願感受到了媽媽的懷抱。

媽媽動作一滯。好一段間頓後,就在你幾乎就要尷尬著起身的前一秒,你感到頭上傳來一陣輕柔的撫摸。媽媽放下遙控,將空出來的手插入你的發絲當中,似是安慰,又似是在彌補什麽。

沈默當中,媽媽首先開口:“你……有多久沒見過媽媽了?”

上次通話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前,至於真的見到她本人,你有記憶以來就沒發生過這種事。

“……很想念媽媽嗎?”

你默默點點頭。

媽媽低聲說了一句“對不起”。

……

點歌了。

媽媽聽說你是亞洲小歌王,把選擇權交給了你。

一會兒,你做出了選擇。媽媽稍微檢索後發問:“卓真,這個調低,你能唱嗎?”

《Remember Me》來自動畫片《尋夢環游記》,一名父親唱給自己女兒的離別之曲。你只是覺得心裏有相似的悲傷,所以選中了這首歌。

是有些低,對於還沒度過變聲期的你而言唱起來比較困難。這種時候,還是調伴奏音調比較……

“……請記住我。”

但媽媽幫你唱過了這段。打分器上一度偏離的指針再次回歸正軌,拿起話筒的媽媽看起來有些緊張。

“我,也不怎麽唱歌,以前也沒來過這樣的場合。”媽媽垂下眼簾,盯著話筒。“有點不習慣。”

你邊唱邊發散思維。這部電影的故事背景設置在墨西哥,不知道亡靈節號的駕駛員有沒有看過《尋夢環游記》,是不是喜歡。

媽媽會喜歡嗎?

MV裏有動畫片段。如果媽媽在美聯盟時有時間,或許看過首映。

如果能跟媽媽一起看的話……

“卓真,唱完了。點下一首?”

媽媽晃了晃話筒。

這首歌你們的得分並不高,媽媽好像被激發了鬥志,下一首她想自己來。她問你有沒有什麽推薦。

“主題的話,無所謂。就現在的年輕人喜歡啥,你就給我點啥。”

現在的年輕人,你也不是很了解。所以你就按照自己的標準,選了一首歌。

屏幕上出現了粉紅色的卡通人物,與之前你在真理家唱過的《We Are the Crystal Gems》同系列,這首歌叫做《Other Friends》。

媽媽看著屏幕,額上掛了幾道黑線:“這個年輕人的標準有點太年輕了哈。”

媽媽暫停了片刻,好像在查譜子,應該是第一次唱。不過一會兒後她卻很熟練地唱起來了,不知道是曾經聽過還是臨場發揮能力比較強。

“That's right I heard the story,

over and over again.”

(當然我曾經聽過那個故事,

一遍又一遍。)

你感到媽媽身上升起一股難以描述的怒火。感情投入是好事,但你不確定這麽投入是不是對的。

“That's right I heard the story,

don't really like how it ends!

Gee it's swell to finally meet HIS other friends...”

(當然我曾經聽過那個故事,

但一點也不喜歡它的結局!

天啊,我真高興終於見到了他的朋友們……)

媽媽是不是唱錯了?原文這裏是個女“她”。她難道是意有所指嗎?

“……Did you think that all this time I wouldn't find out about you”

(你以為這麽長時間以來,

我會什麽也沒察覺到?)

媽媽非常憤慨,站起身,對著話筒高唱。

“Who am I Who am I

What are you even saying!

I'm the loser of the game,

you didn't know you were playing!

Let's play another game,

This time I get to win...

Lives on the line!

Winner takes all!

Ready or not let's begin——”

(我是誰?我是誰?

說什麽傻話!

我是你游戲的輸家,

而你甚至從不知道!

來玩另一個游戲,

這次我定是贏家……

拿命來賭!

贏家通吃!

準備好了嗎,那就開始——)

砰!

你一驚,媽媽也回過神來,將話筒放在一旁,扶起撞倒的吧臺椅。

考慮到那個被改掉的“她”,還有你關於爸爸的種種猜測,你試探著問:“媽媽,是不是爸爸的事情惹你生氣了?”

“……啊?”

“爸爸不是故意的他很後悔讓我替他道歉你不要生氣了。”

“不是……”

“但是我知道肯定還是他本人來道歉比較有誠意所以——”

“打住打住,都啥跟啥呀。”媽媽扶額,笑著回答。“不是你爸爸的原因。……是我爸爸,好吧?想起他,沒控制住。”

你認真捋了捋這個家庭關系,找到了你認為的重點:“我還有個外公?”

“呃……也不算是。他不重要,別提他了。”媽媽一躍坐到吧臺椅上,邊轉自己邊點歌。“下一首你來我來?”

媽媽唱這麽開心,你哪有橫刀奪愛的理由。想起你喜歡八十年代金曲還是她留下的習慣,你為她選擇了下一首歌《Roundabout》。

媽媽查了查譜子,失笑道:“你還真給我出難題,一首比一手有挑戰性。”

《Roundabout》是首情歌吧,媽媽唱起來沒什麽情感,唉。媽媽幾乎不給爸爸打電話,也從沒跟爸爸說過情話,你覺得他們之間或許真的從來沒有過感情。

“媽媽?”

“嗯?”

你等媽媽唱完這首歌以後,問她跟爸爸是怎麽認識的。“爸爸從來不提這些事情,只說你們是在美聯盟遇到的彼此。”

“……”媽媽沈思片刻。“小大人兒,有句話叫做‘好漢不提當年勇’。”

“呃……好吧。”你基本可以認定,父母愛情根本不存在。

之後你們還唱了《Walk Like An Egyptian》等等經典老歌,一個小時過得很快。

“不過小大人兒,你點的歌怎麽都這麽具有時代感?好像上個世紀出生的那一代人才會感興趣。”牽著你的手從KTV正門離開時,媽媽問你。

你有點羞澀:“因為媽媽你喜歡嘛。”

媽媽仿佛恍然大悟,誇你細心。

此時是三點過一刻。你們在購物中心徜徉,很快一處商店吸引了你的註意。這是購物中心唯一的一家模型店,裝潢簡單,沒有導購也沒有收銀員,只有貨架上擺放著一盒盒模型,和AI控制的自助收款出口。這是一個試點型的人工智能零售店。

入口處除了防盜閘機外,還有個用來收集顧客反饋的平板電腦,上面會滾動播放顧客的留言。然而你看到的大部分留言都是這樣的:

“貨太偏門了點,只適合玩小眾向的玩家。”

“是只賣中古品嗎?”

“太貴!”

“怎麽這麽多變形玩具,變形金剛滾遠點啦!”

媽媽看到最後一條時臉色明顯變了,也許是想到了赤紅沖擊,畢竟她現在知道了赤紅沖擊的真身,從前又拜托赤紅沖擊代替自己陪在你身邊,兩個人感情應該很好。

也許因為模型店的產品並不符合大多數人的需求,你們是店裏唯二兩名客人。貨架上商品多種多樣,成品、拼裝、收藏級雕像等等,應有盡有;唯一的不足之處在於,這些產品都出自同一個系列,由DIC發行的“賽博坦歸來”。那段時間,DIC還在試圖讓大家正視歷史,但很少有人買賬。

你記得這個系列早已經停產,爸爸還曾經帶回家裏幾個,都是賣不出去的庫存,現在已經堆在後院餵Jr.了,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看見賣這些的模型店,實在稀奇。至於太貴……確實有點。你不了解模型市場,但大多數產品的標價都遠超你的預期。

媽媽倒是饒有興致地看向貨架,其中不乏有展示櫃,裏面陳列著擺出各式造型的模型玩具。她指著其中一個:“這位已經是賽博坦上的一把手了。”高高的墊肩、淺藍配套深紅花紋的白色裝甲、強壯的身軀,這輛龐大的運輸車名字叫做“通天曉”。

“可……你是怎麽知道的?”

“也許是他親自告訴我的。”媽媽露出微笑。

她還認識擎天柱,指著威震天說“老瘋子”。她好像認識這裏的所有人,甚至不需要看一眼模型下方的銘牌,看到任何一款模型都能對它滔滔不絕。真厲害,媽媽都沒有經歷過那場戰爭,卻對此了如指掌,難道她研究過那段歷史?

“這個是……”媽媽的神色一滯,口中的話停了下來。你順著她的目光,看到了展示櫃當中的一款模型。這是以美型度為特點的不可變模型,並且作為拼裝模型而言,允許收藏家自主改造模型細節。

媽媽關註的是這個模型所塑造的角色。淺藍色的流線型裝甲,矯健的身形,頭盔上的銳利的翎羽狀天線,無一不在向外透露一條消息:這是位速度至上的戰士。

“所以,這就是他。”

媽媽說了句不明不白的話。

你看到銘牌,“ブラー”,媽媽表現得好像認識他一樣。你問媽媽怎麽了,她閉口不答,只是搖搖頭,告訴你沒有什麽,眼中卻充滿了覆雜的情緒。

出口處,你對著掃描儀出示了支付碼,為購物袋中的拼裝模型和新手工具套裝付了錢。雖然超出預算,但這是你送給媽媽的禮物。

接過手提購物袋,媽媽像是有千萬種思緒,但最終全部化作了一句“謝謝”。

接近下午四點。你們將手提袋寄存到儲物櫃當中去。你問媽媽那個“要去的地方”如何了,媽媽告訴你時間還很充裕。

“不如先去……看電影?”五樓的影院有一塊IMAX巨幕,作為剛剛營業的影院,座椅設施都是最先進的新品,體驗絕不會很差。

看電影耶。

看電影耶!是跟媽媽一起看電影!

媽媽沒能弄明白你為什麽突然變得非常開心,不過倒是知道你同意了。在影院售票處,媽媽將決定權交給了你,你盲選了一部大概適合你和媽媽觀看的3D動畫電影,由知名美聯盟導演執導,講了個小男孩千裏尋父的故事。媽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你,一並拒絕了你遞過來的爆米花,她說自己還不餓。好吧。

但是,呃。電影比你想象的……刺激。明明看影院裏的預告片,這部電影的作畫風格很是清新,你以為它是個童話風的寓言故事,但從你戴上了3D眼鏡、並且看了開頭3分鐘的激烈機器人打架(普遍身高50米以上、群毆、冒火星子那種)後,你發現事情沒那麽簡單。

“沒想到小夥子你玩挺大。”媽媽倒是看得挺樂呵。

冤枉啊,明明是預告片先動手的,它騙人。

電影中段。果不其然,這電影是講外星機器人的。什麽外星侵略者隱藏在我們身邊啊、機器人打架害的人類妻離子散呀,這樣的背景條件立了一堆,為了迎合大眾審美,抹黑機器人、外星人和外星機器人已經是電影行業不必言說的規則,這部電影也是如此。你看著主角,那個千裏尋父的小男孩,用家用吸塵器解決了一個“由胸口的藍色球體供能、體型龐大、有高等智慧的”外星機器人後,終於恍然大悟,這也是抹黑賽博坦人的一種途徑。

“……他們是不是對賽博坦人有什麽偏見啊?那吸塵器裏是安裝了小型黑洞嗎?如果不是,不好意思,我不認為這種低端武器能讓任何賽博坦人受到任何傷害。”媽媽銳評,但由於聲音有點大,引起了其他十多個正在鼓掌的觀眾的不滿。

你正想跟媽媽提醒“不要大聲喧嘩”,她卻已經站起身來。“我說的有哪一句不對嗎?用這種通篇充斥種族主義和盲目自大傾向的動畫片洗腦兒童、麻痹自己,錯的難道不是你們嗎?”

電影院裏忽然鴉雀無聲,隨後罵聲四起。

“我看到一部分人,他們在為賽博坦人正名而努力奔走,而這就是你們對此的回應。你們對得起那些為人類而犧牲的賽博坦人嗎?你們對得起汽車人們嗎?!”媽媽的最後一句話,幾乎喊破了音。

不知道其他人如何……最起碼,你受到了震動。

如果世界像正在放映的電影一樣充滿正能量,那麽這件事的走向會是,媽媽的質問喚醒了人們的良知,大家紛紛起身,支持媽媽。但這是現實,你們被影院工作員驅逐了,沒有任何人因為你們而改變偏見。

你們站在影院外。媽媽顯得很無力,眼神裏透著失望。

“這就是……戰爭的終點站,就像那些殖民地一樣。沒有人記得,也沒人在乎,他們曾經得到了多大的庇護,我們曾經因此遭受多大的創傷。”

你不太明白她的這份失落從何而來,也不明白她所說的是什麽意思,不過你還是握住了媽媽的手。至少你能夠理解她失落的心情。

“……”媽媽看向你,輕聲道。“謝謝你卓真,你應該是為數不多站在汽車人這一側的人類了。”

你在“可是赤紅沖擊是霸天虎”和“媽媽不要傷心了”當中,選擇了後者。

媽媽輕輕牽起你的手。

然而,在她回答你以前,忽然停下了動作,片刻後,她的神色變得慌張,瞥了你一眼。

“……卓真,如果。如果我請求你幫我一個忙,不會對你和你爸爸造成任何損害……”她猶豫著。

你告訴她無論是什麽忙你都會幫她的,她是你媽媽。

媽媽嘆了口氣,用手心蓋住了雙眼。“對,你一定會這麽回答。就算我只見過你這麽點時間,你也一定會這麽回答,而且你信任我。”

你剛想問媽媽發生了什麽,但忽然被她拉著走向了直梯。她自言自語:“去他的飛船吧,就算是落得跟人類一樣的下場,我也絕不能做這種事……”

——然而。

“你以為我是在哪裏給你打的電話。”高中生模樣的病態男子,在直梯的角落當中靠墻而立,手裏是一把槍。你分辨不出那是什麽裝備,但感受到某種強大的能量波動。“你以為我沒有防過你?沒有用你的飛船監視你的能量訊號,用你的武器武裝我自己?”

“……你知道這不是我的本體,對吧。”媽媽回答,但聲線裏隱含著些許不自信。

高中生輕蔑一笑:“你還能在哪裏?單單是考慮思維投射的距離,我就能判斷你在地下停車場。不要擔心,你在那兒也有個伴。如果你敢輕舉妄動,我就會直接喚醒地下停車場裏的傑頓,總之,結果都是一樣的。”

他的槍在你們之間轉移。“不要輕舉妄動,無論何時槍都是又快又準的。”

直梯繼續向著地下而去。

高中生邪笑:“真可惜啊賽博坦人,我原本計劃在郊外的工廠當中實施,所以死傷不會很多。現在,這一個中心的人,都要因為你而被葬送了。”

……賽博坦人?

你身旁的金發女性,將你護在了身後。你問她發生了什麽,但她沒有回答你,而是面向高中生:“你到底跟這孩子的父親有什麽深仇大恨,要做到這樣的地步?”

“當然是沒有啊。相反,他是我的夢想。”高中生的眼中現出瘋狂。“從他第一次出現,我就在瘋狂地尋找他。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奧特曼!可是光沒有選中我,而是選中了其他人,所以我一定要找出那個被選中的人,我要證明我才是光的適格者……”

他向地下的方向看去,“所以,當我撿到傑頓之後,我就立下這個志向。我要親眼看著他,倒在無敵的宇宙恐龍傑頓面前,證明他根本不配做光的適格者,光之巨人!”接著又是一陣邪笑。他說自己調查了所有與路德奧特曼相關的信息,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,找到了那個總是出現在奧特曼現身地附近的DIC隊員,你的爸爸深見道。

他接著調查出所有關於他的個人信息,妻子常年旅居海外,有一個獨生子,等等。他要綁架你,要挾你爸爸現身,然後解決掉他。

“可你這樣又能——”

“別去。”你被身旁的女性攔在身邊。“那把槍,很危險……”

高中生饒有趣味地看向你們。

“所以,你還演了出母子情深的戲碼?”高中生接著看向你。“深見小同學,你就沒發現你身邊的這個不是你老媽,而是個機器人假貨?”

你定定地看向身旁的媽媽。你多麽希望她給你一個堅定的否認作為回答。

但她皺起眉來,痛苦地點了點頭。

你還想起,無論你如何為她提供熱量,她的手卻總是冰涼。

你回到了之前那輛車當中,你現在知道這是一輛蘭博基尼毒藥,同時這還是一個叫做“Nyxtellus”——“夜宿”的賽博坦人。與你度過了一個下午的“媽媽”,是他的納米粒子魔方,能模擬成任何形態,以及鏈接他的意識。

你被固定在副駕駛座位,納米機器人開車,高中生坐在後排,左手提著盛放怪獸宇宙恐龍“傑頓”的容器,右手握槍指著你的腦門。

你們抵達了郊外的廢棄工廠,高中生也不想過於引人耳目。

高中生還在滔滔不絕。你知道夜宿的飛船在前兩天失事,正是意外被巨大化的傑頓擊落。為了換回被高中生挾持的飛船,夜宿加入了他的計劃當中。

“你到底想幹什麽,你承諾我的修覆飛船的材料在哪?”主駕駛的人形並不說話,聲音來自車體內部。

高中生踹了車門一腳:“通知深見道。”

“我說我不幹了!”

“讓你通知深見道,聽不見?”

高中生挾持著你下車了,站在車前用槍頂著你的太陽穴。你感覺槍支當中的那股力量在跟你較勁,你有些意識模糊,在現實和精神世界當中交錯。

“放了他,你個王八蛋!”

——你有這份力量,是我交付給你的。但它現在是你的。

“機器人你有人性嗎,你算什麽東西?”

——不是本我,不是自我,不是超我。是你自己。

你看到蘭博基尼像赤紅沖擊一樣變形,黑色裝甲的鋼鐵巨人站起,而挾持你的高中生,他真的喪心病狂到扣動了扳機。他總會引來深見道,而你只是錦上添花。這是他說的。

——我來告訴你真相。沒有光的巨人,不能稱為光之巨人。

那個聲音話音剛落。立身於大地之上的,不是深見道、不是路德奧特曼,而是渾身黑金色花紋、充滿不祥的黑暗巨人。

他的身上湧動著地球的力量,黑暗超能量體的力量。

他是地球之子,地球的黑暗巨人。

他不是光。

高中生在混亂當中釋放了傑頓……但你看不到這場戰鬥。在黑暗巨人戰鬥的同時,你看到的是,他想要向你展示的真相,你想要展現的真相。

2011年4月11日淩晨。那天是你的生日。

深見道變身的光之巨人,在與另一個巨人戰鬥。這是他第三次迎擊這個對手,前兩次敵人現身於鬧市,造成大量傷亡的同時、讓深見道節節敗退。這次巨人現身在無人海岸,還讓他和赤紅沖擊追蹤到了能量源頭,他必須抓住機會。

巨人酷似深見道,但銀黑色外表和散發邪氣的眼燈,使它與光之巨人的一身正氣截然相反。

巨人戰鬥毫無章法,但每一擊都無比強大。深見道要支持不住了。

“道!我找到能量源了,我把位置指示給你。去海裏,破壞掉它!”

但深見道已經只有30秒時間了。

赤紅沖擊咬咬牙:“你又欠我一次……”然後變形成超級跑車,450km/h的最高時速意味著他能在30秒內行進3750米,足夠他抵達能量源、一槍炸毀噴發中的能量出口了。

赤紅沖擊瞬間來到岸邊、化作人形潛入海中,一面在海底行進一面默默讀秒。

深見道還在掙紮,半跪在沙灘上、被敵人擎住頭冠、狠狠擊打背部。

源頭是直徑一米的小小洞口裏噴播出黑紫色的具象化能量,為黑暗巨人供能。

赤紅沖擊從腿甲中彈出激光槍,瞬時間完成瞄準和射擊,盡管激光武器可能會引爆能量晶體,但境況不允許他顧慮太多。

還是爆炸了!赤紅沖擊輕嘖,縱身躍向他處。

另一邊,力量源泉遭到封印的瞬間,黑暗巨人渾身震悚,失手放開了深見道。深見道將它反身推向近岸方向,最後五秒,深見道凝氣聚力,一道克羅斯光線擊中黑暗巨人胸口,全力以赴的深見道將敵人炸向海岸不遠處的山崖。

黑暗巨人在山崖處顫動,最終沒能站起身,而是在逐漸消逝的力量當中,化作虛影。

深見道的三分鐘也到了。閃著紅燈,他變回人類,跪倒在沙灘上。

赤紅沖擊也被炸傷了一側身體,捂住傷口濕淋淋地走向深見道。“勝了?”他問。深見道沈默著點點頭,他已經沒力氣講話了。

淩晨的偏僻海岸自然沒有人世的喧囂,兩人沈默在一片寂靜當中。良久,赤紅沖擊首先開口:“……那個東西。是仿照你形成的?”

“無論外形還是力量,都與我分毫不差……甚至更強。是上次戰鬥時被敵人吸收了血液,所以才能讓它模仿我制造出這樣的存在嗎。”深見道的語氣裏帶著後怕。“再讓那樣的東西進入城市的話,又會有多少人受難……”

然後,就在此時,寂靜被打破了。嬰兒的哭聲從不遠處的山崖下傳來。深見道立刻縱身奔向聲音來源,身上負著傷、他卻毫無懈怠。赤紅沖擊嘆息,也跛著腿跟上去。

孩子是在山崖下方被深見道發現的,他渾身□□,沒有任何可辨識的信息。

“棄嬰?在這裏?”赤紅沖擊詫異,“我掃描過這片區域,他之前明明不在……”

“不是。”深見道用外套包裹嬰兒、輕輕抱起。“他就是剛剛的巨人。”

深見道居然是對的,異常高的能量值就如剛剛的黑暗巨人,波動的波形也完全重合。

赤紅沖擊立刻舉槍:“我來解決掉他。”

“別!住手!”深見道舉起空閑的另一只手制止赤紅沖擊,“他已經沒有威脅了,不要傷害他。他只是個孩子啊。”

嬰兒在深見道的懷裏輕輕啜泣,身子緊貼深見道的胸膛,但赤紅沖擊的HUD讀數又分明告訴他,這個孩子非常危險。

赤紅沖擊端著槍,深見道舉著手,兩人僵持片刻。終於,赤紅沖擊彈開腿甲,收起了激光槍。

2011年4月11日。那天被定為你的生日。

你是光之巨人深見道抵達日本兩年後,被地球中央的那份混沌之力瞄準,采集了他的遺傳信息後,制造出的黑暗巨人。

你不是父母結合而產生的,繼承了父親奇跡之力的孩子。你是黑暗力量結合深見道的遺傳信息,覆制出的“實體化怪獸”。

怪不得所有人都在騙你,因為你的存在就是個謊言。

赤紅沖擊的速度,讓他在DIC的機動部隊之前趕到了廢棄工廠。或者說,這裏已經是廢墟,因為宇宙恐龍傑頓與黑暗巨人的戰鬥,附近的區域全部被夷為平地。

人形態下,赤紅沖擊才有機會完整目睹黑暗巨人粉碎傑頓的瞬間。怪獸被殘暴的巨人碎屍萬段,然後化作黑暗能量,為巨人盡數吸收。這份力量修補了巨人的傷處,但不足以支持他繼續以龐大的身軀存在。

你的身形自消散的巨人當中脫離,你躺在廢墟當中。但你看不到、摸不到,卻只有聽覺在運作。

你聽得非常真切。你聽到赤紅沖擊在說話。你聽到那個光之巨人,被你當作父親的男人也在說話。

“都是我自作主張……”

“什麽‘他只要做個普通的男孩子就夠了’,如果從一開始就告訴他真相……”

“我,是我的錯啊——”

“……如果不是那個虛像,如果從一開始就告訴他那不是他的母親,如果……”

赤紅沖擊說了你想聽、但如果他不承認,你就永遠想象不到的真相:

“如果我告訴他,他朝思暮想的母親就是我——”

“……什麽?”

他們兩人,沒有任何一個預料到你會醒來,也沒有預料到你在剛剛的昏迷當中,也會聽見他們所說的一切。

沒有料到你會問出來。

你看著自己被謊言編織出的一切,你看著自己並不存在的父親和母親。你只說了一句話,你說“為什麽”。

你知道夜幕降臨是家人團聚的時刻,父母在餐桌前,孩子抱怨老師嚴苛,母親要他堅強、父親給他鼓勵。一家人歡聲笑語,又是幸福的一天過去。

可是這些跟你有什麽關系。

跟你有什麽關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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